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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折 蛇虺当道,落羽分霄[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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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人陡被斩了个措手不及,瞬间攻守易位,忙不迭地回过兵刃格挡。

    交睫之间,各自接下十几记斩击,一记重过一记,被砍得手足酸软、气血翻腾,每接一刀便不禁小退半步;一轮快斩下来,五名刺客“噔噔噔”退出丈余,颤着肩膀各寻掩护,哪像五任合打一个?简直是个个都被五人合围,几被刀浪灭顶。

    这是耿照头一次在实战中使用“无双快斩”威力之大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铺口一人笑道:“使得不坏。不过这帮东西不是什么上等货色,你捡要害处砍,用不上这么多刀,瞎费力!”

    使熟铜棍的那人双手兀自发颤,忽听发话之人已来到身后,回身便是一记朝天势。

    老胡抬脚将棍头踏在地上,膝锤一顶,撞得那人哼都没哼,当场晕死过去。

    被耿照甩鞘打中鼻梁的那名疤面匪,正捂着伤处扶柜起身,老胡大喝一声:“躺下!”

    吼声夹着浑厚的内息,那人仿佛被迎面打了一拳,新伤加上旧创,竟尔鼻血狂喷,后脑直挺挺撞在柜上,这回便没再起身了。

    “仔细你的头,别撞傻啦!”

    老胡踢了那烂泥也似的疤面匪一脚,双手负后,大笑走进茶铺。

    躲在柜台后的伙计似被他一啸震的眼冒金星,挣扎探头,胡彦之“砰”一拍柜顶,笑道:“没你的事儿!躲好、歇息、不挨揍,听到没有?”

    那柜台底面是三片柜板钉成的“凵”字形,被他这么一拍,轻飘飘的薄板台子入地寸许,却不摇散。

    伙计魂飞魄散,见这大胡子大手一起,柜上牢牢嵌着一枚银锭子,面与板齐,又惊又喜,忙缩着脑袋将银子撬出,躲回柜底。“小人省得、小人省得!好汉爷您请自便!”

    胡彦志伸脚挑了张板凳坐下,见一干刺客不敢妄动,举手亲切招呼:“上呀!大伙儿别客气,快出点力,打死了算你们本事。要不太阳快下山啦,咱哥俩还得赶路,恕不相陪了。”

    利剑般的目光四下巡梭,所到之处无人敢撄,往来几遍,仰头打了个哈哈:“小耿,看来他们不打啦!咱们走罢。”

    一挥衣袖,便要起身。

    耿照迟疑片刻,点头道:“好。”

    刀尖指着虬髯汉子,对那名脸色苍白的美少妇道:“这位姊姊,烦请你走过来,我们送你回家。”

    眼角余光瞅着,以防虬髯大汉有什么动作,转头扬声道:“店铺里外不相干的人,还请先行离开!店家,茶资都看我们的帐,也请先离开罢。”

    他担心两人一走,难免连累茶肆里的无辜百姓,欲连店主一并遣走。

    胡彦之笑道:“他妈的,净是慷老子的慨!那银锭够你们全村人喝茶啦,拿了钱还不快滚蛋?”

    伙计唯唯称是,连滚带爬地摸出了柜台。

    除了他以外,所有人却一动也不动。

    虬髯汉子仍是紧抱着怀里的美少妇,低头不发一语,茶肆里的其他个人也像被点了道似的,垂首低头,安静坐在位子上。整间店铺里里外外,静得悄然无声,只余道旁竹笼里的鸡鸭动,兀自呱呱不休。

    耿照持刀上前,几乎到了能?]着少妇的距离,缓缓伸手。

    “姊姊别怕,来!把手给我。”

    少妇怯生生地抬眸,浓翘的乌黑弯睫犹如排扇簌簌轻颤,当真是楚楚可怜。她似曾鼓起勇气,想要挣脱虬髯汉子的挟制,终究还是不敢,细嫩的玉手抬起些个,旋又放落,身子不住颤抖。

    那四名刺客各持兵器,散了开来,连秃头汉子也持刀起身,只是慑于胡彦之的武功,谁也不敢造次。虬髯大汉仍是低头静坐,犹如泥塑木雕。

    胡彦之冷眼看着,心想:“难不成是被人下了药?”

    走进一张板桌,伸手搭上一名端坐不动的庄稼人肩膀,暗中以擒拿手法扣住肩井,一只尾指悄悄搭上庄稼人的头脉。

    “脉搏、体温都正常。奇怪……”

    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壶茶,掀盖凑近鼻端。

    霎时间,一股奇异甜香扑鼻而来。“不好!”

    他急忙闭气,猛将茶壶掷出。

    “当!”

    碎瓦四溅,四名刺客如闻信号,一起杀向胡彦之!

    几乎在同时,虬髯大汉抬起头来,猛把少妇挟在身后,抽刀直劈耿照!

    耿照早有防备,谁知虬髯大汉的力气大得出奇,两刀交击,耿照竟退了一小步,大汗身下的板凳微晃,却未起身。蓦地身后一阵破空声,秃头汉子也扑了过来,大喝道:“看倒——”

    耿照随手格住,“唰!”

    一声轻响,一股极细极锐利的劲风已至眼前。

    杀招临门,耿照先折腰、才闭眼,髻顶一触地面,身子便即弹起,挥刀往虚空处一击,堪堪挡下一道狞恶的夺命黑影。

    秃头汉子本拟将他一招断首,没想到这少年竟两度避过袭击,应对之巧简直到了未卜先知的境地。

    他出道以来,不知以指间的奇兵格杀了多少成名英雄,从未失手;此番所遇,可说是前所未曾有,不禁坚起大姆指,脱口赞道:“好样!据闻阁下是刀皇武登庸的当世传人,看来传闻不假。”

    不再假扮路匪之后,他连口气都变得冷严肃起来,说话间左掌不住的空舞,轻锐劲急的唰唰异音此起彼落,伴随着一团伸张驰的乌影,每一下都能截下片块桌板,一截木凳,连瓦制的茶壶杯盅都应声两分,锋锐近乎鬼神。

    耿照不敢托大,打点精神听声辨位,幸亏他眼力、耳力远远胜过常人,不费什么力气便能捕捉到乌影的动态,避过杀机。

    〔 这〔 甩手刃〕 难在制程,当然控也是不易。〕 耿照一边格开乌影,一边说:〔 只是如你这般使,便以乌金玄铁打造,早晚也给弄断。〕另一头胡彦之听得哈哈大笑,那秃头汉益发恼火,恨道:“今日若教你生出此地,我钩蛇曹无断从此江湖上除名!〕 左手一收,乌影[啪]!在掌中化成一枚沉黝的圆饼钢铊。

    此物名为[甩手刃],本体是一根极细的精钢丝锯,须掺以乌金或玄铁一类的异质材料,以特殊的锻造之法才能铸成,非是常见之物。

    锻好的丝锯连着玄铁打造的圆铊,另一头则接以玄铁指环,可说通体皆是名贵稀有的材料。圆铊的剖面呈[工]字形,丝据缠绕于轴心处,使用时以圆铊的重量离心甩出,断物后还能借由旋转之力收回,十分刁钻难防。

    耿照曾为七叔绘制的兵刃图样中,就有这一门甩手刃,七叔还详细解说了制程用法,不意今日却救了耿照的性命。否则以钩蛇曹无断在江湖买命榜中能占一度之地,全靠左掌衫藏的这枚甩手刃,许多成名好手一回头便死于回旋丝锯之下,耿照初出茅庐,江湖阅历有限,一旦遭遇断难幸免。

    胡彦之以一敌四游刃有余,连腰后的对剑都没拔,一双肉掌打得四人东倒西歪,心思都在耿照这边,心中暗忖:钩蛇曹无断?江胡杀手中,似有这一号人物。难道岳宸风以为这种货色,能取本大爷的性命?隐约觉得不对,百忙中拾起地上的钢刀,唰唰几刀杀退四人,将刀掷给耿照:“小耿,别玩了,太阳快下山啦!”

    曹无断又怒又喜,心中冷笑:蠢!待你接刀,瞧老子卸下你的一条臂膀!

    甩手刃依恃圆铊重量去返,在可预计的轨迹之上有着无与伦比的杀伤力,他虽不知耿照为何能看破铊刃的去返,但钢刀从天而降,接刀的方位却是无可改变的,只消算准时机出手,耿照形同自已把手臂送到丝锯上头。

    曹无断本欲以刀缠住耿照,伺机打出甩手刃,谁知耿照自已粘了上来,碧水名刀无得泼水难进,单打曹无断似不过瘾,更回头与虬须大汉过招!

    眼看他越打越快,曹无断一念收起钢铊,却再无出手的机会,只能拼命地舞刀接招,稍一迟疑便即遇险,竟连一口气也缓不过来。

    眼前的少年看似一分为二,彷佛他与虬须大汉都各与一名完整的耿照对打,而非前后夹攻,又过片刻,曹无断只觉得刀速更快,势头更沉,自已似乎受两人合攻,真气已应接不暇,刀落声却如秋鳞飞散,雨打横塘,叮叮咚咚不绝于耳;[嚓]的一声轻响,使刀的右手已然中刀。

    他速度一慢,耿照就变得更快,曹无断心中,已非惊惕两字所能形容,眼中所看、耳中所听,肌肤所感、鲜血所流,——-全都是刀,或者说是白茫茫一片的刀风刃雪,身如暴雨扁舟,四周呼号咆哮,彷佛无休无止。

    他挣扎着舞刀格挡,眼睁睁看着挥刀的手被看不见的刀风劈得血珠飞溅,紧接着刀锋粉碎,刀盘迸开——到最后,他的刀已毫无章法,只是双手胡乱挥动而已,有左掌中的圆铊及右手残剩余的刀柄对抗漩涡碎搅般的雪亮刀流,然后又被吸进恐怖的漩涡里————曹无断大叫一声,奋力后跃,居然就这样跳出刀光迸裂的圈子。

    他累得跪地哮喘,却难掩雀跃:我——-挣脱了!我挣脱了!他杀不死我——他杀不死我!掷下右手的断柄,见耿照不知何时已双刀在握,转头急攻虬须汉子,雪浪般倾盖崩下的刀风简直就象四个打一个,虬须大汉单臂舞刀、须发猎猎,浑身都是刀痕,若非此人不知疼痛,早已倒地不起。

    曹无断见耿照背向自已,恶胆横生:[老子——这便收拾你!]举起左掌,忽觉空空如也,低头才见自已一路拖开了一条凄历血痕,赖以杀人的圆铊甩手刃落在耿照脚边,边有四散零落的五根指头。

    他怔怔瞧着血淋淋的、光秃如鸭蹼的左掌,痛感这才追上了耿照的刀速。

    曹无断握住手腕倒地衰嚎,犹如浇了滚油的耗子,身子不住翻腾扭动。

    而虬须大汉的承受力也到了尽头。耿照大喝一声,右手之刀与虬须大汉的单刀相击、轰然迸碎,如当夜与老胡练习时那样,数不尽的碎片飞溅开来,刺得两人遍体鳞伤。

    耿照及时停住左手刀,没将大汉连同少妇劈成两面三刀半,岂料那虬须汉子全无痛感,一只手直直穿过耿照两面三刀臂之间,由下而上,牢牢扼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手掌大如蒲扇,指若铁钳,要是换了旁人,这一下只怕已给扼得暴目吐舌。碎骨而死。总算耿照天生怪力,死死扳住他的指掌,右手松脱刀柄 ,抓着少妇往身后一抛,嘶吼道:“老——老胡!”

    胡彦之一腿将四人扫倒,飞身上前,堪堪接住少妇。

    少妇软绵绵的缠在他怀里,敞开的襟口透出一阵阵温腻馥郁的幽甜乳香,依稀见得襟里雪峰傲人已极,连都硬生生挤成清浅一线,酢脂堆溢到了锁骨下,满怀都是绵软。

    老胡将她一轻放在一旁凳上,低喝道:“快逃!”

    她小手揪紧他的衣角,呜咽道:“我——腿软啦,站——不起来。”

    两排浓睫轻颤着,杏眼一闭,怕得滑下泪来。

    眼看耿照单膝跪地、面色胀紫,胡彦之当机立断,让少妇斜倚着凳上另一名僵坐的茶客,双足连蹴,封了地下四人的道。正要飞身去救人,忽听少妇一声惊叫,原本坐在她身边、似被迷药制住的那名茶客,陡然间动了起来,回臂将她攫入怀里;胡彦之应变极快,回身一掌拍去。

    这掌轻飘飘的不带风声,茶客脖子一歪,右手扼着少妇粉嫩的脖颈,左手挥掌相迎。双掌相接的瞬间,喀啦,一声,茶客的右臂骨应声折断,呆滞的面上一阵扭曲抽搐,忽如游园梦惊、入世还阳,表情突地丰富了起来,一怔之后,倒地大声喊痛。

    胡彦之将少妇拉过业,脚尖一踢茶客背心,踢得他晕死过去。

    他心中一凛:奇怪!这人出手不像全无武功,掌法确是一流好手的架式,怎地内力如此不济?将少妇安置于另一张桌畔,阴手将周围人等的道都点了。脑后[啪]!一声劲响,胡彦之拔剑一格,飕飕飕的一阵,鞭索绕着剑身缠卷几匝,鞭梢忽朝胡彦之面上一昂,喷出一股腥臭毒液。老胡须松脱长剑,侧头避过,长剑被鞭索拖了回去,那奇异的鞭梢兀发出[屐屐屐屐]的单调的声响,一边扭曲颤动,宛在活物。

    鞭索的末端是一只缠了鞣革的长柄,彷佛遍生鳞片。握着鞭柄的,正是原本缩在柜台下直打哆嗦的茶肆伙计。

    伙计一揭鞭子,从响尾鞭梢下取下长剑,青白的面孔原来不是出于害怕,而是天生如此。长长鞭索如水一般流下、像蛇一样盘起,环着身周籁籁抖成了偌的圈子。胡彦之只看了鞭子一眼,便知这茶肆里所有东西,都在那条鳞皮响尾蔡的攻击范围之内,无论躲到那一处都难以幸免。

    而鞭索不比刀剑,在技艺精纯的人手里,鞭梢轻轻一扫,便能带下一块新鲜的皮肉,瞄准人身如咽喉、软骨、腰肾等柔软处,轻则筋摧肢残,重则杀人取命。他见识过天门鞭索一脉的能为,对长鞭的威力知之甚深。安排这样一个人埋伏在此,终于让胡彦之能稍稍正视这场逼杀。

    在少妇与小耿之间,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然而只消一动,毒蛇般的响尾鞭稍所点,可能是他的双眼、可能是少妇的咽喉,抑或小耿的后腰命门。这赌注稍微大了些,至少超过眼下所能负荷。

    他将手脚放软,四肢百骸松到了极处,强摄起焦急之心,面露微笑。[所谓真人不露相,搞了半天,总算等到正主儿啦。]他把全身的灵活者集中到面上,除了夸张的表情,四肢五体就像半截枯木,静得毫无生机。这为使对方的杀气失去目标。在这种情况下出手,对方形同把先机交到他的手上。

    [伙计]淡淡一笑,青白的脸上波纹不惊,既非惊异,也无欣喜,同样是一片死寂。

    [胡大爷客气。我定是犯了什么错,否则方才那一鞭,原该取了胡大爷的性命。]口气自尊自大,神态却无懈可击。他想让我觉得他是个忘形之人-胡彦之暗叹一口气,在对手的秤盘上添了一枚砝码。

    [银锭。]他笑得一派轻松:[我以落羽分霄天元掌]的掌劲,将银锭打入台中,岂是一名乡下茶肆的伙计能徒手撬出?可惜阁下稍一不察,居然在这种小地方露了陷,要不方才那一鞭,又或是那鞭稍之毒,我可能真的躲不过。]那人想了一想,还是摇头。

    [这就没法儿了,要杀胡大爷,我真需要那枚银锭。]胡彦之脸色一微变,强笑道:[是么?就算你练有守风散息的奇功,可以从外物受的形貌、变化、以及残留的真气,准确测出施力者的根基修为、内息特性、甚至是外人所不知的运劲法门,难道——我就不能诓骗你吗?]那人淡淡一笑,面如霜映。

    [除非胡大爷只出一成功力,如此守风散息难免误着。]胡彦之额沁豆大汗珠。身后不远处,耿照气息将尽,仍扳不开虬须大汉的手掌,喉间迸出痛苦呜咽。胡彦之并未回头,额汗却更加明显;趁他偶一失神,伙计单臂一抖,环绕周身盘成数匝的鞭索飕然飚出,如风似电!

    本能地一跃而起,锐利的鞭风掠过身侧,爆出一蓬碎布白花!

    他惨叫跌落,抱着左腿连滚几圈,从靴筒外扯落一条被打烂的厚革绑腿,衣裢之下渗出鲜血。鞭稍只不过轻殷过腿侧,却把皮绑腿 、靴 筒、裤管等一并打烂,更打得他皮开肉绽,重伤了左小腿。

    长鞭宛若神龙,凄历的破风声临空矫矫,盘绕着扫向后进,鞭梢扫过虬须大汉手肘,骨肉应声二分!肘臂被削断的一瞬间,指掌肌肉一缩,耿照被断手扼得仰头拱腰,如钢片般结实的身体用力蹦紧、剧烈抽搐,齿缝间迸出长长的闷嚎,似将断气。

    [小耿!]胡彦之忍痛爬起,赫见鞭索旋绕而回,硬生生拉掉了一名端坐之人的首级,又朝自已卷了过来!他奋力一跳,脑门却撞上了茶棚的茅顶横柱梁,刀似的鞭风再度从右小腿侧掠过。

    他摔下地面挣扎着滚了开来,又从衣褂下拉出一条破烂扯裂的皮绑腿,瞠胀的双眼溢满血丝,脖颈粗红,口里不住发出[荷荷]声响,涎汗同流,点滴如注。鞭风着体之痛,竟连老胡也抵受不住。——原来那人鞭梢喷毒的伎俩,只是一条计。

    只有武功练不到家的人,才会用毒当作辅助。然而响尾鞭梢的却是使对手错估其本领的陷阱,以他的鞭法造诣,根本不须用毒。

    (可——可恶!

    [镇东将军府账下,只有一名使鞭之人——]胡彦之几将嘴唇咬破,万般艰难地说:[敢问阁下,是不是靖波府内人知名人称神鞭无敌的古魂古长老爷子?]那人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方才拉掉的那颗脑袋,才是靖波府神武校场之主神鞭无敌古双魂。古老爷子使的是一柄 四尺十三节的宝塔雷神鞭,与在下的响尾鞭大相径庭,胡大爷只怕错得离谱。]言下之意,是指雷神鞭大不如响尾鞭了。

    胡彦之依言望去,果见地上那颗头颅皓发银眉、下颌方正,深刻的嘴角抿着一抹果毅刚强,更像是传言之中年近六旬的神鞭老英雄。然断首处乌紫一片,并无惨血,面色也已微微发青,显是死去多时。

    [在下冷北海,人称[奎蛇]。区区贱名,敢辱胡大爷清听。]胡彦之当然知道[神鞭无敌]的成名兵刃是一口三十六斤重的硬鳞钢鞭,先前不过是随口套话罢了,岂料竟套出了古双魂古老爷子的首级。

    须知镇东将军慕容柔的幕府之中,多是东海首治靖波府的武林名宿,那帮世家子弟专声闻过宝,真要较量手底下的功夫,胡彦之所忌岳宸风一人。倘若这名自称[奎蛇]冷北海的神秘杀手是岳宸风所派,杀了同幕为僚的神鞭无敌古双魂,岳宸风那斯如何向镇东将军交代?

    〔 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胡彦之咬牙道:〔 岳宸风派你前来,你却杀了古双魂古老爷子,难道不怕岳宸风处置你?〕那〔 奎蛇〕 冷北海面露微笑,淡然道:〔 谁说古双魂是我杀的?待胡大爷死后,世人只知〔 神鞭无敌〕 古双魂是天门掌教的关门弟子、〔 策马狂歌〕 胡彦之胡大爷所杀。此中因由,自是耐人寻味。〕胡彦之见他并未否认,心中一凛:〔 这批杀手,果然是岳宸风的人!怪了,他从那里弄来这些个旁门左道?〕 首疑已释,余话慢来,眼下当以救人为先。他径自扶桌站起,一跛一跛走向耿照。

    冷北海见他大刺刺地背对自已,青脸骤寒,薄唇一抿,响尾鞭裂风旋动,唰的划开冰冷凝肃的空气,这回不现牵制下盘,鞭梢直取胡彦之的后脑!

    胡彦之的身形,倏然消失不见。

    鞭梢却未落空,胡彦之原本所在处飞来一条板凳,响尾鞭一击之下,登时爆成飞粉;木屑尚未落尽,又是一条板凳飞至,正撞上鞭劲疾吐——顷俄之间,长鞭接连击碎数张桌椅,整间茶铺烟尘弥漫,如堕五里雾中。

    冷北海反应极快,手腕一抖,响尾鞭旋绕而回,将前后门守得水泄不通,心中疑惑:〔 奇怪!他双腿已伤,怎能如此神速?〕 忽听胡彦之大笑:〔 想不通么?瞧瞧这个!〕冷北海一闻声息便即挥鞭,感觉便是打到了什么东西,却无法辩清。犹疑间,一物破雾掷来,他以鞭卷至足畔,只觉入手颇沉,却是胡彦之被打烂的皮绑腿之一,裂开的绑腿夹层里露出一条条泛着钝光的长锭子。

    (这是——铅条!

    他一身艺业全系于〔 守风散息〕 这门奇妙武功,出神入化的鞭法不过手而已,真正使他百战不殆、得以在买命榜中位列前沿的,其实是这种无孔不入、精准神秘的感知术。

    从目标战斗过的现场、用过的兵器,甚至摸过的一只茶杯、睡过的一床枕席,便能洞悉其根基深浅、内息特性,犹如裸身示人,一出手便能攻其最弱,是足以令世间所有学武之人提心吊胆的魔眼。——〔 刺探〕 与〔 估算〕。正是〔 奎蛇〕 冷北海最可怕的克敌法。

    现在他赫然发现:自已严重低估了胡彦之的轻功造诣。以他留在银锭上的内息推测,这人绝对不可能拥有这般神出鬼没的轻身功夫,简直——简真就像白日移影、梁间滑行的幽魅一般!

    (且慢!留在——银锭上的内息。银锭————〔 守风散息〕 的估算,几乎不可能出错。——除非只出一成的功力,如此则难免误差。

    他不敢相信胡彦之那掌只用了一成之力,但逼命一瞬,已不容犹豫。

    冷北海是一名相当出色的杀手,相信条理而毫不固执,随时保持调整的弹性——他无法看穿胡彦之鬼魅般的行踪,却知耿照身处何地,长鞭〔 唰〕 地一挥,欲使围魏救赵之计;蓦地银光一闪,鞭柄上突然失去重量,长长的鞭索应声飞去。

    能由柄索相连之处,一剑斩断舞动中的长鞭,除了高超的剑术、精纯的内功,更一等一的手眼身法。

    他忽然想起:观海天门之内,传有一部名唤〔 律仪幻化〕 的轻功,据说练成之人不仅能平地飞行、易形换位,更能增益根基,使内力修为一日千里。倘若胡彦之练成〔 律仪幻化〕 ,则继天门祖师云来子之后,数百年精通此功的观海第一人!

    冷北海终于失去一惯的冷静算计。

    他汗流夹背,却仍不肯放弃,从鞭柄中抽出箱霜匕,转身接战。

    胡彦之为剑柄磕飞他的匕首,左掌划了小半个弧,轻飘飘地印上冷北海胸膛,浑似流萤不沾羽,点对发劲若雷霆,轰得刺客血雾醺天,仰头倒飞出去!

    〔 瞧好了!这才是十成功力的〔 落羽分霄,天元掌〕 !

第二十八折 蛇虺当道,落羽分霄[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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