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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我曾见你误此生】
天上已不再落雪,荒老的古城之内隐约是雪怪的脚步声。天空云霄滚滚下垂,
其上浩浩荡荡的神魔之战也只能见到一点淡淡的嚣尘。
所有的一切都淡去了在视野里,那些若有若无的骚动也只能将世界衬得更加
寂静。
万物如死,修罗宫也如一颗庄严而孤寂的瞳仁,似乎再也不会睁开。
陆嘉静依旧躺在他的怀臂之中,眼眶通红,只是不再流泪,眼泪只是蕴藏情
绪的工具,等到情绪用尽,泪水便也随之枯竭。林玄言看着她的眼睛,她侧着头,
长发自一边披下,遮掩着眉眼,而那眉眼间的红润,更像是妆容,在那清素的容
颜上添了许多艳色。
苏铃殊在原地怔了半晌,一直到哭声渐止她才走到了陆嘉静身边,那些内衣
已经被撕扯得处理破碎,而那件金线雪浪的华贵外袍还算完整,她弯腰拾起衣袍,
轻轻盖到了陆嘉静赤裸的身体上。
陆嘉静扭过头,望向了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女,神色一滞。紫发少女看着她,
同样满脸震惊,她眨了眨眼,内心再三确认,陆嘉静这三个字就卡在喉咙口,她
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苏铃殊心中心思急转,为何陆嘉静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清暮宫清修。
那这个叫林玄言的少年到底是谁,和陆嘉静到底是什么关系呢?一时间疑问
纷至沓来,她不求甚至,只是看着陆嘉静那张许久未见的容颜,即使隔了那么久,
每次见到依旧觉得如此好看。尤其是她将视线移到了那胸前之时,心中都不由生
出一种异样的羡慕,男人……是不是都喜欢胸大的?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看了看此刻大小发育得中规中矩的胸脯,有些挫败。
陆嘉静自然不认识此刻的苏铃殊,不过她看到那一头紫发,心中不由一动,
那种紫色太过熟悉,深深烙刻在记忆里,挥之不去。
两人就那样对视了片刻,目光虽然澄澈,但是隐约之间,却有一种剑拔弩张
之感。林玄言神色微异,他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揉了揉陆嘉静的头,陆嘉静偏过头,
躲了躲他的手,瞪了他一眼。她的嗓子因为方才的激烈有些干涩,她率先开口问
道:「这位姑娘是……」
林玄言解释道:「她叫苏铃殊,是我在古城里遇到的。」
苏铃殊附和道:「嗯。我是绣衣族的人。」
陆嘉静点点头,心中将这个名字默默重复了一遍。绣衣族人天生紫发,容貌
秀美,只是如今该族凋敝,人丁稀少,又被各大妖族围捕,试图收服绣衣族少女
成为他们的禁脔。夏浅斟的母亲便是绣衣族的女子,所以她也继承了那一头淡紫
色的长发。只是不知为何这个少女会出现在这个危机重重的古城之中,为何她是
绣衣族人。一切只是巧合还是有个暗中布局?
林玄言说完话便用衣衫将陆嘉静裹紧了些,他的目光上移,投到了那只剩下
累累白骨的修罗王身上。
苏铃殊也望向了那具白骨,她心神剧震,总觉得,这具白骨似乎……似曾相
识。
修罗王坐在古老的座椅之上,血肉消散,白骨苍苍,可怖可憎。那柄古剑贯
穿了他的胸膛,将他钉在了王座之上,那两个空洞眼框骨之间依旧有稀薄的金光
涌动,只是似老人垂垂老矣,奄奄一息。
只剩下骷髅的修罗王艰难地抬起了手,他的骨节按在了古代的剑柄上,一节
节扣住了古剑,却再也无法拔出。他的姿势如此怪异,望上去就如同自尽一般。
修罗王古老的声音响起:「你们很不错。」
「这么多年。你早就应该死了。」林玄言说道。
修罗王道:「千年之间,很多妖都曾进入过这座古城,有些人迷失在了外城
之中,有些人成功破阵,走了出去。而那些我认为可以改变雪国命运的人,我将
他们引到修罗宫中,男子吸食精血,女子采阴补阳,虽偶有失手,但是终于攒下
了一部分力量。没想到今日毁于一旦。」
「千年苟延残喘,如今大梦初醒,不失为一种解脱。」林玄言道。
修罗王忽然道:「你不怕这修罗宫中还有后手?」
林玄言想了想,道:「静观其变。」
沉默片刻,修罗王轻声道:「你们是如今天下最优秀的年轻人么?」
修道百年,不过在他眼中依旧只是年轻人。
林玄言没有回答。他已经将陆嘉静扶起,给她传了些法力护住主要的心脉,
那裙摆之下依旧有湿稠液体流出,那是鲜血。林玄言没有回答,优秀和天才没有
意义,唯有真正走到最后才能见到分量。
最后,修罗王轻轻叹息:「你还有什么问题么?我可以保证告诉你实话。」
「你在这里待了多久?」林玄言毫不犹豫问道。
修罗王看着他,瞳孔中的光越渐涣散。他苍老的声音在古殿之中响起:「一
千四百余年。」
一千四百年前,雪国覆灭。
回答完之后,修罗王微微一震,想通了林玄言这个问题背后的关节,心悦诚
服道:「确实了不起。」
「你死了之后,雪国将如何?」林玄言问了第二个问题。
修罗王道:「雪国不是修罗王的雪国。」
「这个洞天世界是谁的手笔?」林玄言继续问。
修罗王声音越来越轻:「天上。」
「古城之中,有座古塔,那到底是什么?」他问出了自己最好奇的问题。
修罗王次出现了犹豫,「不知,那座古塔同样困扰了我千年,若是世上
真有人物能有如此神通,那那人说不定已经破开虚空,离开了琼明界。」
最后一个问题,「如何离开?」
修罗王伸出了一根白骨手指,向上一指,「天上守宫之人九人余六,杀一即
可离开。」
…………
两日之后,一座古庙之中,雷电咆哮,照亮了三张清秀的面容。
夏季雨水反复,外面暴雨倾泻,豆大的雨点一声声敲打在房梁之上,在古庙
屋檐前落成一片雨帘。
陆嘉静和林玄言坐在一起,苏铃殊则坐在古庙门口看着大雨发呆,雨水如丝,
一缕缕的溅开,随风散落在她的面颊之上,有些微微清凉,少女一身绿衣像是雨
水之中缓缓摇曳的芭蕉。
修罗王已经死去,但是雪国依旧。那个古老的种族依旧要重复它们冗长而苦
难的命运,在那个亦真亦幻的古城中,走过最川流不息也最枯燥沉闷的日子。一
千四百年如此,下一个一千四百年或许也同样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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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嘉静似乎心事重重,变得愈发沉默寡言。林玄言本就不太善于言辞,便也
跟着沉默,于是他就陪着陆嘉静坐在一个利爪獠牙的鬼像之下,看着溅入门槛的
雨水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点喧嚣的声音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响声。苏铃殊看着外面
被雨水打得花枝乱颤的树木,心中竟有些黯然的忧伤,她没有去看陆嘉静,故人
相逢,本来是很开心的事情,但是她却开心不起来。很多往事已经模糊,但是她
依然记得很多,她一直不太喜欢陆嘉静,因为她一直觉得这个陆姑娘很是心口不
一。
忽然之间,苏铃殊脑海中忽然有一个念头如灵犀般闪过,她偷偷回过头瞥了
两人一眼。暗自观察着这两个闷葫芦的表情。而他们自始至终没什么表情,所以
她的心头更加沉重。
苏铃殊想到了那个极其可怕的梦境。她忽然想,自己会不会依旧被困在梦境
之中,只是这个梦境比之前的要更为复杂,想要彻底击溃自己?她脑海中再次浮
现出陆嘉静赤身裸体倒在修罗宫的场景,心中不安的情绪越来越盛。
林玄言忽然看了苏铃殊一眼,苏铃殊连忙扭过头,装出一副无所事事的表情。
林玄言心中暗惊,不知为何,方才他竟然在这个少女身上,察觉到了一丝杀
意。
而在那暴雨深处,无数植物破开泥土疯狂生长起来,它们扭曲作结,连成一
片,甚至有很多古树从根茎处被拱开,连根拔起,一个个妖异而诡异的脸浮现在
雨水之中,扭捏出五官,变幻出面容。仿佛一个个雨水之中浮现出的面具。
古庙之中,那柄古代微微颤动。林玄言忽然正襟危坐,一手按住了剑柄,目
光眺望向了那重重雨幕之中,眉毛渐渐拧在了一起。
遥远的雨幕之外,茂密的高林之上,一个接着一个青妖族的身影显现出来,
它们背对着群山,面朝着古庙的方向。为首的是一个面容怪异的灰衣少年,少年
立在妖群之中,稻草人一般,目光如死,脸上却挂着妖异的笑容。
「了不起,竟然可以从那里逃出来。只是才出虎穴又入狼口,青妖一族的杀
力可不比那祭坛单薄呀。」
密林之中传来妖兽低声的嘶吼,许多青妖族人骑在妖兽身上,驾驭着妖兽巨
大的身躯不急不缓地前进着。
这片属于他们的领地之中,杀机四伏,耳目众多,你们几个人族少年少女,
如何能够逃掉?
古庙之中,雷电闪烁,陆嘉静时不时地咳嗦,脸色越来越白,古城一行,受
伤最重的还是她,修罗王注入到体内的阴气不停地侵蚀着她的修为,惹得体内气
机紊乱,而出了古城又偏偏遇上暴雨,阴湿之气更重。修道之人不易染上风寒,
而陆嘉静的咳嗽声却不停地在古庙间响起。
苏铃殊看了一眼陆嘉静,心中微疼。曾经多么骄傲而风光的少女,如今道行
直坠,沦落至此,何其可悲。思及此处,她不由自嘲地笑了笑,心想自己的境遇
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哪里有资格可怜她呢?曾经半步通圣的自己,如今借体重生,
修为连化境都未到。昨夜杀天门守门人,也是三人合力费劲心思才堪堪破掉,若
换做以前,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想着想着,她忽然鼻翼微动,霍然起身,侧过头望向了雨幕之外。她这才发
现,林玄言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来到了她的身侧,同样忧心忡忡地望着雨幕。
「你也感觉到了?」苏铃殊蹙眉道。
「嗯,有妖来了。而且数量极多。」林玄言道。
苏铃殊想了想,道:「应该是青妖一族。我先前就是遇到了许多青妖,与他
们缠斗,然后误入了那座古城。」
「青妖?」
「嗯。」苏铃殊解释道:「青妖是妖域北方的妖族,是无根木修成的妖怪,
天生便有与草木融为一体的神通能力。在木系妖类之中,仅次于白木煞的白木妖
族。最可怕的是,据说青妖族在暴雨之时修为便会暴涨,看这雨势,应该很是棘
手。」
林玄言问:「你有什么办法么?」
「最明智的办法应该就是跑了,拖过暴雨再和他们缠斗,胜算更大。」
林玄言看了一眼雨势,漠然道:「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古代低鸣,一气虹光辗转而去。因为握着剑,所以他至少有些心
安。林玄言始终相信,只要手中有剑,任何艰难险阻,苦难羁绊都可以挥剑斩断,
何况区区一个屈居北域最北方的妖族。
滴答滴答的漏水声骤然加剧,一丝暴戾的气息无声撕裂雨幕,自四面八方涌
来。
雨势更大,如珠帘铁甲,骏马金戈,铺面而来皆是凉意。
林玄言回过头看了陆嘉静一眼,陆嘉静靠着古老石像,同样看着他,脸上看
不清神色。
林玄言柔声道:「你伤势太重,先在古庙调养,我们先去杀出一条路。」
陆嘉静轻轻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小心些……」
林玄言不再犹豫,持剑冲入了重重雨帘之中,苏铃殊紧随其后。大雨茫茫,
转瞬淹没了他们的身影。
而顷刻之后,便有猎猎声响自雨帘之中炸开,狂风更盛,大雨磅礴,天上雷
电纵横闪耀,将古庙映得明灭不定,其间神鬼雕像更显峥嵘。
陆嘉静一个人坐在古庙之中,感受着体内微弱的气息流动,心神随着那两道
截然相反的气息奔走。
林玄言走了之后,她再也不压抑身体中的伤势,咳嗽声一连串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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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停结印调息,而体内一阴一阳两道气息都十分微弱,它们背道而驰,纵
使殊途同归,却始终难以融合在一起。
仙道已损,阴阳道也摇摇欲坠。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这座漏风漏雨的古庙一样,
千疮百孔,不知道会在哪个暴雨之夜轰然坍塌。
陆嘉静垂下脑袋,神色落寞。
而那大雨之中,血水已经渐渐汇成了血泊。青妖的血同样是红色的,不过颜
色更为深而浓稠,雨水冲刷都久久难以化开。
为首的丑陋的灰衣少年高高屹立在高树之上,举目而望。寒风将他灰色的布
衣吹得嗖嗖作响。
前方骑着妖兽的青妖一族浩浩汤汤,凶相毕露,空洞的目光将林间寒风也衬
得更加阴鹜。
「又是你?」苏铃殊看着灰衣少年,脸色阴沉。
灰衣少年发出呵呵的笑声:「若是姑娘愿意去青妖城做客一番,小妖定然一
声令下喝退众兵,保你这位朋友一命。」
苏铃殊目光如电,冷冷道:「用这么多命换我一介女子,妖族也是如此纨绔
作风?」
灰衣少年笑道:「青妖一族,人死如落叶归根,来年春时便可破出重生,何
来死亡一说。况且以姑娘的容貌,十座城池也换不来,既然少主有命,我等下属
自然要效犬马之劳。」
灰衣少年不再废话,身影在空中微微抖动便消失在了原地,林间响起沙沙的
声音,似是有衣衫擦过林间落叶。
苏铃殊无声向前一步,走到了林玄言身边,轻声道:「小心些,这个灰衣少
年修为不足,万万不可大意。」
林玄言点点头,吐出一口浊气,身形如撕裂而去的闪电,古代亮起了道
剑光,千年沉寂,道光便是如此明亮,照得雨丝分明,历历可数。而妖军一
边似是有令传下,那些潜伏林间的上千妖众忽然涌出,朝着两人汹涌而去。
「女的留活的,男的杀无赦。」灰衣少年怪异的声音自雨幕中传出。
与此同时,一道道灰色的细线如剑光一般穿雨而去,林玄言深吸一口气,手
腕一拧长剑,身形骤然拔出,消失在了原地。
本来此行北域,林玄言的修为也收到了很大的影响,但是修罗宫一行,偶得
机缘,获得了这柄丝毫不逊色于古代的好剑,古代沉淀千年的剑意流融于体,修
补了许多他破损的剑心,所以境界不退反进,竟然借此机会隐隐来到了九境的门
槛之上,虽然相较之前的伪化境仍有出入的,但是对付这些修为不高的小妖全身
而退应该不是问题。
林玄言已如箭破风,长虹凿地般坠入了茫茫妖海的包围之中。而苏铃殊从袖
中摸出了一个小铃铛,她丝毫不顾忌满地横流的雨水,在草地上盘膝而坐,铃铛
发出悦耳声响,丁玲玲地洒满周身,而那些听上去柔生生的声响不是春风却胜似
春风。
苏铃殊身边有花盛放,无数虚影随着盛放的鲜花绽开,虚影之中,有天女散
花,仙鹤起舞,凤舞九天,异象纷呈。
但是这些意象都不是真相,所有隐藏在华美之下的,尽是杀机。
那些向着苏铃殊用来的妖怪纷纷被幻境吞噬,化作了草地之间的血水和泥浆,
重新融化在土地里。苏铃殊轻轻摇晃着铃铛,这是她压箱底的宝物之一,只是施
展起来极其消耗法力,不过今日妖物太过,只好速战速决。她的脸色越来越白,
嘴唇上的血色渐渐褪去,但是她依旧闭上眼睛摇晃着铃铛,明艳的异象将她的眉
目照得精彩纷呈。
而林玄言那一边则要惨烈得多,他不停地挥剑挥剑挥剑,剑尖流动的轨迹从
一开始的潇洒写意到后来只是最简单最有效的挥砍,他左右劈斩挥动,血水迸溅,
最落不到他白色的衣袍上,无数妖兽坚硬的外皮都被这柄古剑如同切纸般随意劈
开,身首异处。
林间哀嚎不断,一只只身躯庞大的妖兽倒下,其上的青妖战力更高,但是在
林玄言的剑光面前依旧构不成威胁。但是最可怖的依然是青妖一族的数量,人力
终有穷尽之时,而青妖完全可以凭借人海战术拖垮自己,而凭借自己现在的力量
真的杀的光么?
而那个诡异消失的灰衣少年肯定潜伏在某个暗处,伺机而动。
他强压下心中的杂念,剑刃一转,口中低喝一声,心中气机周天流转,一口
浊气吐出,剑气如骏马奔驰一般充沛地流泻而去。
雨幕如纱帘一般被瞬间撕裂,那些被剑斩开的雨水出奇地没有蒸发,而是骤
然弹出,钢珠一般激射出去,刷刷刷地洞穿了几只较弱的妖兽的躯体。
而那些通体碧绿的青妖,看上去身体柔弱,体魄却强横异常,那些雨珠巨大
的冲击力将他们冲击的前俯后仰,却没能洞穿他们的躯体。
剑刃斩断脊骨的声音不断响起。林玄言杀红了眼,从单手握剑转为了双手握
剑,剑光腾起落下,大开大合,双手似乎要随着长剑脱飞出去。
杀伐一直在持续,血腥与喧嚣不停蔓延,每一滴落下的雨水之中似乎都带着
鲜血,带着腥味。
原野之间到处都是尸体,而从不远处丛林中涌出的青妖也少了很多,远不似
最初的密密麻麻。
一颗黄豆大小的雨滴落下,坠到了林玄言的衣衫之上,晕成一片暗色的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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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余光瞥了一眼衣衫,不停地喘着气,强压下身体里的伤势。气机的周天流
转已经被最开始慢了整整一倍,他不知道是自己先垮下还是青妖先杀完。
他看了一眼将自己团团围着的青妖,再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古庙。
他一身白衣拖血,死守庙门。无路可退,便只有死战。
越来越多的雨水破开了护体剑气落在了他的身上。而耳畔的铃铛声也渐渐微
弱。
他无暇回过头去看身后的苏铃殊,他相信这个神秘少女的实力,虽然青妖是
冲着她去的,但是他依旧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她,心中有些无名的内疚。
生死一瞬,无暇多想,庙门之口,他一袭白衣如风卷残云,再次向着妖兵掠
去。
雨水渐渐打湿了衣衫。
他挥剑的姿势也越来越笨重,就像是挥刀一般,妖兽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不
整齐,从最初的光滑平整到如今的坑坑洼洼。
终于,在林玄言一剑抬起的时候,一道阴冷的气息出现在了空气里。
那道气息是伺机待发的猛虎,只等林玄言气势落到谷底之时骤然发动。灰衣
少年终于在疾风骤雨之间再次隐现。天穹之上电闪雷鸣已经渐渐淡去,但是雨势
却攀升到了最巅峰,激荡的雨水如沙尘扬起,似水银铺地。
青妖一族与人类不同,暴雨之日便有得天独厚的优势。雨水会滋养他们的心
肺,让他们的法力更加圆融。而人类则要分出力量去抵抗那些钢珠般落下的急促
雨水。此消彼长,纵然林玄言手握古剑,也会越来越费力,直至彻底力竭。
灰衣少年自背部袭来,无声无息,他推算过,按照林玄言此刻的速度,绝对
不可能挡得住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击。即使挡住了,也是重伤的下场。
苏铃殊骇然睁开眼睛,她察觉到了灰衣少年的轨迹,但是她已经来不及阻止,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片刻之后,那一道鳞刺洞穿林玄言的后背。
撕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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