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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六月飞霜 第一章 采莲溪边 心无尘垢[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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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头之后便不再打望冷月?,心无旁骛地注视着白石台面,眼珠极快地游移转动似在构思。
俄而提起勺来只一倾,糖浆流珠般一汩汩缓缓淌落。
货郎执勺之手稳如泰山般不动,任由一大汩糖浆落在台面上散开,才画了个弧线上挑一勾,正是个三千青丝披肩散落的模样。
片刻后货郎忽然如疯魔狂舞,手臂飞速舞动,糖浆落在台面上全数化为细丝。
脸庞,眉线,眼眶,鼻梁,朱唇,乃至脖颈香肩,酥胸柳腰,翘臀玉腿一气呵成。
只是片刻时间,货郎额头已渗出大片的汗珠,他匆忙揩抹了一把,又为画中人点上眼珠,顿时一副糖画鲜活了起来。
虽说线条粗糙简单,色彩也极为单调难登大雅之堂,可竟然极具神韵。
货郎将一只竹签按在糖画上,又将竹签周围变形的部分略作修补,待糖浆冷却定型后已一柄铲刀小心刮起,又是满意又是羞惭道:「仙子见谅,小人的功夫只能画成这般了。
」冷月?起身接过糖画默视良久后问道:「多少钱?」「不敢,不敢,吴大人与仙子肯要小人一副糖画,便是送上也是天大的福分,怎敢要钱。
」货郎死命地摆手摇头。
冷月?又是旋腰扭身回望吴征,自是要他帮忙了。
「熟能生巧,高手在民间!劳也当有所得,这幅画画得好,自然该给钱。
」见货郎还要推辞,吴征哈哈一笑道:「你要再拒绝,他日吏部那里多出个本官鱼肉百姓,横行不法的参折,本官可就要拿你是问了。
」吴征半开玩笑地搬出官威,货郎不敢再多言,只又依依不舍地多看了冷月?两眼之后垂手低头道:「一幅画五个铜板。
」「一两纹银!好东西自然要加价才行!」吴征示意随从拿出块小银锭。
「不用,我自己给。
」冷月?在袖中一阵掏摸抓出一把碎银,细心挑出三块放入白石台面上道:「只多不少。
」额,这就尴尬了呀!本用于赠人才说一两银子,不想正主儿自己掏钱,把自家搞成个托儿似的,而且看她的模样比之自己到处赊账的穷困也好不到哪里去。
吴征歪了歪嘴道:「赠点小物事而已,冷师姐太客气了。
」冷月?摇摇头道:「值得上,我们走吧。
」两人再度恢复了此前的沉默。
冷月?仍是空灵的目光,只偶尔左右一转,一手举着糖画偷空看上几眼,行了好一段也不曾停下。
「糖画久了易变形,天气炎热,再久亦会化去。
冷师姐若是喜欢,我让下人拿去寻个高手匠人,依样拓印了装裱起来如何?」气氛实在有点尴尬,吴征没事找事地搭着话。
「不用。
」冷月?抿了抿双唇,将糖画凑向唇边。
红口白牙,含入小半片糖画,两颊旁微微的蠕动可想而知是香舌一卷尝了尝味道,随即卡兹一声咬下一块来。
冰娃娃吃东西的模样秀气好看,动作也每每出人意表,吴征少有地感觉自己居然也会跟不上脑回路。
——这脑洞看上去比劳资的都大些!走了小半日已近午间,路旁的酒楼热闹了起来,吴征问道:「冷师姐,咱们是回府用膳还是在这里?」冷月?尚未答话,背后一股怨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为官一任不知勤勉,三天两头地借口荒废政务,当真是恃宠而骄!」吴征暗叹了口气,正主儿没来,来了个小喽???蝗ぁ
他头也不回继续前行,倒是冷月?旋腰扭身,只见一名白衣公子头披儒巾,手摇折扇,一脸的不屑愤懑。
「今日承了你的情,不方便的话我去打发吧。
」冷月?低声淡淡道,只待吴征答应就要动手。
「可别!上回揍了他主子一顿我给罚了整整一年的俸禄,连升迁也丢了。
打不起打不起,惹不起惹不起。
打狗更要看主人,这回再罚全家可都喝西北风去了。
再说疯狗咬人一口,难道人也去咬它么?就当它狺狺狂吠过去了便罢。
」吴征回身连连摆手做出驱赶疯狗的手势,一脸夸张的惶恐。
冷月?一瞟吴征,眼角居然也露出些许笑意,仿佛一座冰雕美人忽然有了颜色与生机,鲜活起来。
她原本就生得极为精致好看,这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更增几分丽色,张彩谨原本见她一回身便砰砰心动,这一下更是目瞪口呆,连呵斥反驳都忘了。
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吴征暗讽一声,示意冷月?继续前行。
「口出恶言,有辱斯文!」张彩谨须臾回过神来,见吴征又有佳人相伴,又妒又恨!「啧!」吴征顿步回身乜目向张彩谨道:「劳资从来不是什么斯文人,这回是打不起。
不过张公子放心,待老子存满一年俸禄一定打你一顿!不对,你最多值三个月,那就屈指可数了!可惜啊不是现在,日子算算不远,可度日如年倒真叫人难熬。
」冷月?眼角的笑意更浓,比之此前的一闪而过,现下已是实实在在落在吴征眼里。
张彩谨脸色发青不敢再还口,片刻后又满脸涨得通红,心中愤懑之余也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吴征确实没有动手的意思,少挨一顿打总是好的。
「人太多我们不去了吧。
」「也成,我让人买些可口的小点心来。
原来冷师姐也是会笑的!」「恩。
会。
」吴征随口搭话,心中暗道:俞家至今没有动作,今日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也只敢派个小喽??创蛄骄渥炫冢?换嵴饷醇虻グ桑磕训赖闭媾铝瞬怀桑磕灾泻?疾欢ǎ?柑?湓芦i道:「你待个货郎礼敬有加,对儒生又全然不客气,是个什么缘故能说给我听听吗?」一幅糖画已被她吃进肚子里,现下正捧着碗凉粉小口小口地嘬尝,香麻的花椒竟也让她不住抽咝几口冷气,可又停不下口中食。
冷月?并非没见过世面,作为天阴门首徒结交的都是达官贵人。
方才在货郎处颇受冒犯,换了旁人,比如说栾楚廷,货郎的眼珠子当即便保不住了。
可吴征不是,他固然说得风趣幽默,可话里话外维护货郎之意谁都听得出来。
至于那个儒生虽然出言不逊在先,可书院里学子众多影响极大,一些口舌之争犯不上。
吴征的表现倒像个泼皮无赖,说话阴损得很丝毫不留情面。
「也没什么,人生而不公,有人出生就举着金饭碗,有人出生就是泥腿子。
货郎凭自己的勤劳与本事讨生活,本就是值得敬重的事情。
而且,我也没说错呀,冷师姐是长得好看,那货郎一辈子没看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一时失魂落魄也属平常。
不是敬平民,而是努力生活之人都值得尊重。
至于那位儒生,呵呵,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仗着天生聪颖与良好家世飞扬跋扈,我非不敬儒生,单单鄙视他而已。
身份没什么可敬可鄙的地方,人才有。
」「恩。
」我说了半天你就回个恩?我去,吴征略感郁闷,聊不起来啊。
冷月?偶尔忽闪了下目光又回归空灵,心中却不断咀嚼着吴征那句前所未闻的话:努力生活的人都值得尊重。
越品越觉得有味道。
两人各有心思,说完后又归沉默无言,转完了南城冷月?才道:「成都可有溪流?」「有,浣花溪最好,我这就领冷师姐去。
」相处了小半日两人之间话虽不多,也略有熟络起来。
吴征陡觉原来冰娃娃也不是从里到外都是冰山一块,也有自己的喜好,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譬如方才那幅糖画她一定喜欢,否则不会付上一两银子平白被当冤大头;譬如城里的小吃她每样都尝上一点,有几样却不是尝上一点便罢,而是慢慢吃了个干干净净。
细微之处见真章,是人就有自己的心思,只是等闲难以捉摸罢了。
有了这个发现,吴征心神一振!今日可不算个好差事,人总得给自己找些有趣的事情做,尤其更该苦中作乐。
比之前世的浣花溪只是一条小溪流不同,这里的浣花溪可是个有名的好去处。
三丈宽的溪面碧波如玉,溪流经过北城处还有一片小湖泊,夏日的时光里荷花开得正盛。
荷花喜热,当世没有合适的栽培技术是以如长安城便养不活,吴征领冷月?来的正是这一片荷塘。
硕大的花瓣如玉琢冰雕,只在顶端有一点或紫或粉的初红。
大张如绿伞的荷叶与花茎何其亭亭玉立?尤其成片的荷塘被和风送来清香,花与叶如接天际无穷无尽,此时一同随风摇摆袅袅娜娜,令人心旷神怡。
冷月?仍是淡淡的神情,可前所未见的美景却让她美眸中忽闪着异样的光芒,时不时还抽了抽鼻子一嗅暗香。
荷塘边停了许多采莲的小船,吴征借了一只率先跳上,一撑船桨将桨头插在潭底污泥里稳住船身道:「冷师姐,请上来。
」小船仅能两人同乘,固然是吴征刻意的,与美人游湖是件乐事,随从们就在岸边等着吧。
冷月?双足一点轻飘飘跃起,却落在吴征身后道:「我来划船。
」「额……冷师姐会划船?」「幼时试过,不太会,你教我。
」「昂?哈哈哈哈,我没划过,不会!」吴征两手一摊一副光棍的模样,形势极度尴尬,却实在让人觉得好笑更多些。
冷月?眼角又泛起笑意,下巴一扬示意吴征去坐下,自顾自地摇起桨来。
虽不明技巧,但冰娃娃内功深厚,随手一扳也划出好长一段距离,小船快速向湖心游去。
冷月?摇起桨来轻松畅快,片刻后便停在一处莲叶成荫,只在缝隙里偶有阳光洒落的花丛间。
塘底虽多污泥,水面却清澈见底,根茎处大大小小的鱼群正互相追逐,觅食嬉戏。
冷月?学着吴征将船桨插入泥中定好船身,搅浑了小片水域,此后便坐在船尾不言不语,不知是在自得其乐还是放空心灵。
「若是哪个渔家女长成你这般模样,泛舟溪上时也不知要惹来多少是非。
」吴征坐在船尾,景致幽深之所带得此前有些纷乱的心绪也平静下来,关注点便落在船尾丽人身上。
小船流水,菡萏伞叶,加之那位玲珑精致的小小美人儿,一切如在画中。
一个静坐就去了个把时辰,夏季天气多变,方才还是万里无云的晴空顷刻间浓云密布,闷雷滚滚,眼见一场暴风雨将席卷而至。
冷月?似被雷声从遐思中惊醒,抬头望了望天向吴征道:「我们能不回去吗?」「冷师姐说了算。
」吴征哭笑不得地点点头打望四周,此处荷叶又高又大,若是和风细雨甚至都落不下来。
只是夏季雷雨往往带着狂风,自己湿了也就湿了,冷月?若是湿了身……呵呵。
看她除了武功旁的什么也不太上心的模样,怕是不曾考虑到这一点。
「我们过去些。
」吴征朝东北角荷叶至为茂密处一点,指引冷月?划去。
途中吴征又选了六片特别硕大的莲叶随手劈落,待得冷月?停了桨才递上三片道:「一会的雨怕是小不了,用叶子挡一挡。
」荷叶如伞,茎秆也被吴征取得如伞柄长短。
此地本就是荷塘里遮风挡雨的好去处,以两人的武功有了三张荷叶再做遮挡当不是问题。
话音刚落,忽然霹雳一声,一道雪亮雷霆仿佛劈裂了长空,瀑布般的暴雨瓢泼而落。
雨急风狂,荷叶们挨挨挤挤像被掀翻了腰。
天地异象之雄奇令人惊叹,冷月?迎风而立衣袂被吹得烈烈狂舞而浑然不觉,似在狂风之中肆意放纵!薄薄的夏衫被狂风刮得紧贴玉躯,只见胸脯上两团一掌可握的美乳荡起阵阵乳浪,隐约可见顶端两点尖翘。
一双玉腿浑圆笔直,竟让小小的身躯显得格外修长。
泼剌一声,头顶两片荷叶盛满了雨水终于受不住重量一同歪斜,向冷月?头 上倾倒下两帘瀑布。
冷月?虽似神游方外,实则反应神速,她右手一撑伞柄迎着水柱而上,小手一旋伞柄转开水花,周身处像开了一片雨帘。
头顶的水柱倾泻将尽时,冷月?停下旋转,心神专注地持定伞柄不住前后左右微调着方向,将一蓬水柱尽数接在伞叶中。
略作适应一番,雨水在荷叶上左右滚动如巨珠,却始终落不下来。
冷月?忽然展颜一笑,手中方位一变,右手荷叶向左一倾,如仙子倒酒,一蓬甘露全数落在左手平举的荷叶上,一滴不曾遗漏:「比一比谁接的多。
」这一手功夫不仅好看的紧,还堪称细致入微,妙到毫巅。
吴征笑着点点头道:「好啊!」也用与冷月?相同的方式接存掉落的雨水。
茎秆虽韧但不算坚硬,荷叶虽圆也不规则,且仅有中央处的一小碗能存蓄,要将雨水接稳接牢远比想象的还难得多。
稍有不慎一旦荷叶倾斜,那就覆水难收再也救不回来,还不说右接左存分心二用,哪一处都出不得岔子。
吴征精通《道理诀》,内力控制也是极为精准,但要想冷月?般做得姿势那般好看则势所难为。
他一时也为艳光所摄,一边接雨存露,一边贪看佳人风姿。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两炷香时分后便云收雨霁,阳光射下,天地间似起了一片雾蒙蒙地氤氲紫气。
荷叶上的雨水珍珠般晶莹剔透,像顽皮的孩子在叶面来回滚动,却始终脱不出冷月?所掌控的范围。
吴征哈哈一笑??落手中荷叶道:「不必比啦,冷师姐这一手功夫比我高得多了。
」冷月?也抛去荷叶眨了眨眼道:「小巧功夫算不得什么。
」她双足在船尾一点飞身而起盈盈落在一面荷叶上,微风轻拂,娇小的身姿也似凭虚御风,随着荷叶摆动。
都说雨后荷花刚承上天恩露,鲜艳明媚袅娜多姿,更是清香无比,故有夏雨清荷露凝香的一句绝赞。
可这娇小的身姿似将灼灼莲花,田田莲叶全数比了下去。
从吴征的视线望去,冷月?一席白衣,一身玉肤,仿佛从清荷中长出的玲珑人儿,雨后天边的一座虹桥正为她而设,美得如梦似幻。
「月?醉心武学一道,此生别无他求。
故于长安,晨于尊府皆错过机缘,月?请吴师兄赐教。
」「风含翠?娟娟净,雨?(yi,第四声,沾湿的意思)红蕖冉冉香。
冷师姐,人生在世可不仅有武学一途。
」吴征跃在一片荷叶上道:「请冷师姐赐教!」这一阵终是躲不过去,迟早要打,在此地打总比在昆仑与天阴前辈们面前打影响要小得多。
只是吴征心中暗笑:小样儿,早把你看穿了。
装着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实则心里汹涌澎湃,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知道,什么新鲜的东西都想尝一尝!外冷内热说的就是,不知道还是不是内媚?啊哟,罪过罪过,人家是燕国未来的太子妃,还是离得远一些莫给自己惹什么麻烦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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