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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歌是悦美的,新夜的天空也是宁静。海洋安详地像是祭司的恩慈。然而也当想到惊涛骇浪的日子。那排山倒海的水墙,天地将倾,留下白骨灵歌。
人散的时候,桫摩和苍兰一直留在断崖。峭壁嶙峋,渊面空虚。
低下头去,望见诸水集结成海,浩瀚无边际。
月色下漂浮的点是祭司的灵窟。海鸥追随着飞,纷纷的花瓣已散尽在风中和海水。不知所踪。
“它张开双翼,达万米长。断崖只在它身体边缘的一块骨突之上,小的时候,我们曾在这里望海。”苍兰对他说。
“看海的时候,唯一觉得苍茫。那么多理想和生命都汇集成海流,方向也紊乱。桫摩,当我有了一对翼,突然发觉海天并不是如此美满。天是家园,却非归宿。”
她接着道:“归宿不可以是孤僻。桫摩,当我,我们死去那天,浮沉海面,也会有这鲜花和飞鸟葬”
他沉默。远悬浮的点渐去渐远,彼此落泪。
“姐姐,祭司是因我死。这不祥。”
她又一次捧起他面颊:“记住:桫摩。你,并不是魔鬼。你,是这天空的救主。”
“来。拉住我的手我共你飞。等我们飞到最高,你再往下看,看那些山峦、河流、海洋、神庙、祭坛、众生,只不过都是渐行渐远的点阵。那些注定要发生、壮、相遇、荒废,或着死亡,都是逃不过命运的规程。本不由己,何必惘然”
桫摩把姐姐的手握在掌心,她于是张开羽翼带他起飞。
“握紧我,再力点。”
高天的风疾,他的手心竟全是汗。苍兰从后面抱紧弟弟的腰,她的胸部贴在他宽厚背肌,他手心竟是汗。她鬓角飘扬起的发丝是那么艳。
她笑,他轻轻地叫唤她的名字。
他开始喜欢风眼的感觉,那是激烈的。一双翅膀的挥舞就能升到最接近天庭的地方,得到一个审视凡间的高。
是的,月色下的那些山峦、河流、海洋、神庙、祭坛、众生,只不过欠缺一个高度的藐视。他们注定要发生、壮、相遇、荒废,或着死亡,都在遵循在天命的规程。
他开始眷恋一双翅膀的飞翔。那仿佛超脱宿命,凌驾长空。亦神亦魔,亦生亦死。
“看见整只白鸟了吗”
“什么”高空的风是呼啸的,他和她的距离只有一张白纸的空隙,但却听不清她的说话。
“桫摩我说,我们升到这么高,你可以看清楚托起城市的整只白鸟。”
“看见了,它好。是不是说它已盘旋了七千年吧”
“什么桫摩你说什么”她和他的距离只有一张白纸的空隙,却听不清晰他的说话。
她低下头,把唇贴近他的耳边:“对,它飞了七千年,载着我们的城。”她的发一直撩动他面上的皮肤,带来静电一样的痒。
他有点紧张的,转过头却恰好形成一个短暂无意的亲吻。
她当做无事发生,他却尴尬。手心全是汗。
“你看桫摩,白鸟的喙,在滴血。”
月光照在鲜血,虽然遥远,却凄楚清明。
“为什么姐姐”
“它快死了。它一生都在飞翔。它飞不动的时候,就堕进海里,城市就会崩塌,桫摩”
“那怎么办姐姐”
“在陆上”
“什么”
“我说在陆上有一个喀里斯拜亚斯皇朝”
“什么皇朝”
“喀里斯拜亚斯皇朝”
“皇朝怎么样”
“古籍说”
“说什么”
“古籍说天空城的皇族和喀里斯拜亚斯皇朝的皇族通婚会生出灵童。用灵童的三滴血和炼出金丹给白鸟服下就可以让它再翱翔万年。”
“谁去结婚”
“你桫摩你去结婚”
“为什么是我”
“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我说因为喀里斯拜亚斯皇朝只有一名公主,哈哈。”
“姐姐”
“什么”
“风太了我们降下去再谈可以吗”
“降下去吗”
“是啊姐姐”
“好啊,我们降下去,桫摩,抓紧,力一点”
“再力一点。风很喜欢这样激烈的感觉”
“喜欢什么姐姐”
“喜欢风声呼啸喜欢这样激烈感觉”
“什么”
“桫摩我说你担心点,我会用最快的速度飞降我说喜欢这样激烈感觉听见了吗”
“听见了我的姐姐”
***********************************g喀里斯拜亚斯陆。
金翅翎高盘旋,鸣声刺耳。苍兰从天降下,冷锐崇高。
拜亚斯的兵卫列成仪阵,红毯上小女孩踩着赤脚捧起鲜花来迎,身姿灵跃。
“小女姬娜。”奥托帝介绍说。
“恩,姬娜。你是漂亮的小人。”
“嘻嘻。”
姬娜牵扯女皇垂落的衣鬓,苍兰拍拍她脑袋,微微笑,示意放开。
奥托帝笑道:“哈哈哈,小女不识礼数,甚是顽皮。”
内庭。
“为何天空城找鄙邦联姻”
“奥托帝,请不必如此紧张。说的是长公主,又不是算计未成年那位。”
“唔我希望您陈述一个理由,苍兰陛下。这提议实在有些突兀。”
“帝。难道天空城觊觎贵邦的领土不过想为舍弟桫摩找一位美妻。”
“女皇陛下,您的眼睛却告诉我,这说辞是有隐瞒的。”
“呵,”苍兰冷笑:“闻说拜亚斯皇城的公主贝玲达殿下貌美如花,我起私心并不为过。”
“天空城素来与世无涉。万年来,与拜亚斯皇城更是老死不相往来,此番女皇驾,无端说要联姻,真当莫名惊诧。”
“希望结盟而已。”
“陆上无论是德加门农郡国、施魏因-赛拉茨联邦以及东方的汉人都远比我们拜亚斯强盛。我并不认为您最应该来这里,尊敬的女皇陛下。”
“可能是因为你的女靓吧。方才见到的小公主姬娜,虽是年幼,已是十足美人风骨。何况长公主贝玲达殿下,更是艳名远播。”
“哈哈哈哈。迦楼苍兰陛下,您是否看清我身后的巨绘相”
苍兰早有注视那张绘上墙壁上的美丽少女,她着了红色的霓裳,玉体若隐若现,秀发犹似瀑布倾??,垂落腰间。颜面如玉,肌肤胜雪,端是娴静娇媚。一双眼眸含尽少女情怀,万千怜。
只是这绘画,另有一种微妙感觉,眼观之下,却一时间道不出来。
“陛下,您赞此女貌美,难道不觉得她与您十分相似”
“唔”一言惊醒。细看之下,只消将画中人的金发换成黑色,换过发式,将霓裳换作蓝铠,背上再生一对羽翼,足以乱真。
只是苍兰冷艳犀利,画中人却是温婉弱质的淑女款。
暗自欢欣。
面上仍是不卑不亢的干练:“奥托帝真会说笑,贵公主绝色倾城,我又如何高攀得上。所期待的盟约,一是希望两国联姻从此永远免去战乱隐患。二来西方妖魔猖獗,翼望能与贵方共铸防线,贯穿天地,诸尽邪魔。”
“呵呵呵呵。”奥托帝面露喜悦。他摸过长须,言道:“闻说御弟斯迦楼那也是一位心地纯善,胸有志的才俊。我是景仰已久。不如先让他二人见上一面,若是郎情妾意,便再好没有。”
“那好的很。我便即刻返程,再带舍弟同来。”
“不急。女皇陛下既是光临鄙邦,不如且少歇时日,尝尝陆的美食特产,时下恰逢花期,也容我让小女陪同赏花。”
“不必劳动。”
***********************************h“姐姐。”
桫摩面色踌躇,“我只有当成为了天空,只当赎罪而已。”
“桫摩,你”
“你的话在我是命令,我我必依从。”
那一夜在拜亚斯皇城的殿,奥托帝备下高贵晚宴。餐桌上烛光悦美,刀叉也是纯银镶钻质地,就连正餐前的甜品亦是二十余道精工。
奥托帝的身侧端坐着一位面泛红霞的贝玲达。
一袭绝色的红裙,一层朦胧轻纱妖娆。明媚的金发盘成高雅的发式,连发际和鬓角也修到无懈可击。头顶一只白金花冠,犹如翅膀形状。
是父皇命她戴上。
母亲在姬娜降生时谢世。出席晚礼的只有两位公、一位内务重臣和三军统帅。就连主教也未够资历列席。
洁白的餐布不染一尘,侍女们轻启莲步娴雅,端上珍贵佳酿。就连侍女的华服亦是钻石水晶丝织。
仍是一身蓝色铠甲,冷艳灵锐。苍兰缓步走进堂,并将佩剑卸下交予卫兵长。
“抱歉,迟到。”她的笑容落落典雅。不惊不诧,不卑不亢。
“欢迎,欢迎。”奥托一起身,在场的所有人跟着起身致敬。
贝玲达本是极美的女子,曝见苍兰的时候,竟失声惊叹。贵为公主的她亦为之折服,容颜亲近,年岁相似,却演绎如此别样风姿。流光绽放,绝世芳华。
贝玲达甚至顾不上国宾的礼仪,投以亲切微笑。
苍兰读出她的笑意,回应一记含笑目光。转瞬又回复平静常态:“舍弟在殿外安置随行兵士和坐骑,即入席,各位请开始。”
“呵呵,岂敢劳动皇子殿下。塔瓦隆斯”奥托帝举手间也尽是皇者风范。
“臣在。”
“把天空城的客人都请进神迹广场,让技艺团表演最美的舞蹈,用最优美的歌声为他们接风。”
“是。”
“不必”寻声望去是一位黑衣少年翩然而入,“长途飞行,兵士和飞禽难免劳顿,恳请奥托陛下准他们就地休息。”
在桫摩的一生,有过不知多少次的对视。某些美妙,某些阵痛。而当天晚上发生的那一次,却是他永生纪念。
当时他和贝玲达的距离是一道横向的长廊和一张纵向的长桌。记得那夜在走廊上铺着红色的毛呢刺绣毯,靠墙摆着的神话石雕和一对完整铠甲。
餐桌上烛光洁白,鹅肝美味。陈年的佳酿飘出浓郁的香,刀叉光泽漂亮。
女孩端坐在那里,双手放落在膝,红衣是绝色的红,轻纱是梦境的轻。她的眼就像夜空朦胧的星,眉梢藏尽诗情。如此微妙感觉,仿佛一股电流缓慢地透过身体,他看得有些痴,她对他轻轻的笑。
贝玲达戴了白金的冠羽,浅浅垂下头去,用眼神偷望这英俊的少年他很高,瞳孔是深邃的灰蓝。他的面部轮廓就像英雄的雕塑,却又是温柔的眼眉。他很白,干净整洁,连胡子都休整精细,一身黑色亚麻长衣又衬出一丝忧郁。
望他。
望她。
只一秒,又回避开着这样曼妙的眼波。
她转眼看她父皇,烛光下父皇缕缕长须。
他转眼望他的姐,烛光下姐姐眼神含笑。
年幼的姬娜不知从哪里蹦跳出来,奥托用手将她抱起,喂食佳肴。
那夜的红酒和鹅肝俱是尚品,祥和气氛中,笑语频传。惟有桫摩静在那里,淡忘了味觉。
***********************************i喀里斯拜亚斯。
缪加雪山。
“再往前行,就是拜亚斯皇城的禁地。桫摩,你看,那座尖塔即是传说中的众神之塔。”
桫摩握起一根连接地的铁链,手腕轻颤,发出铿锵声音。
这声音是熟悉的。夜色中的乌黑高塔,犹如巨性器,充满膜拜和禁忌。
“神塔再高,高不过天空风眼。”
“传说在塔的顶端是一诡异结界。不知是否与灵童的记载有关。”
苍兰的一双翼收起闭合,安然静峙。
终是禁地,不可飞探。
桫摩亦心领神会的微笑。
望着姐姐背上的翅膀,沉默对峙。风起。八条巨铁索碰撞,翼上的翎羽跟着轻颤。
“回吧,桫摩。休息。而后明日完婚。”
“姐”
“她。不好”
“不。”
她会心一笑,风吹弄了发梢,抿进唇线。
“那回吧,明日即完婚。”
“我想,奥托帝有意令我承接他的社稷”
“桫摩,你知道的。我要的是你和贝玲达的灵童。迦蓝皇族与拜亚斯皇室的血在灵童身上合一,只取一滴,便足以延续白鸟寿元。”
“姐你”
“桫摩,假如你们是相的,你也应该选择自己的幸福生活,善待情的结晶。已是成年,你当自执心念。”
苍兰的说话,令弟弟有些突兀。他甚至开始怀疑姐姐释放他是因为血肉亲情,亦或她的天空。
一个附带着罪孽的人,天空城的皇子。桫摩,谁能告诉他如何以对。这使命艰难亦甜美,而那女子偏生貌美。
他未正视姐姐的目光,望定一双翼。
“我是担心,假如真的承接这皇城,我便再不是天空皇子,也再回不去故乡。”
西天掠过蓝色闪电。剧烈而妖艳。
冷光照在苍兰,影在瞬间铺张,翅膀震撼,羽毛的脉路清晰可见。
“故乡。就是回不去的地方。”
她拾起飘落的一簇,再摊开冰冷手心,令它在手心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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