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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乍遇故人[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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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微居  h小说 黑漆案几上放着一幅丝帛制成的地图。赭红的山脉在编织过的蚕丝上蜿蜒起伏,蓝色河流从地图左侧绕过,河边的平原上绘着一座城池。

    一道淡黄细线越过山脉在城下汇集,越来越多的淡黄色结成连绵的营盘。接着山脉边缘的绿色开始消褪,伐下的树木被砍去枝叶,组建成一座座活动的木楼。

    木楼离开营盘,在丝帛上移动着逼近城池。城内架起成排的投石机;包裹着燃烧物的巨石无声地越过城堞,一座又一座木楼被巨石击中,倾覆并燃烧起来。

    但更多的木楼越过城下鸿沟,直抵城下。

    战火开始在城堞上蔓延。

    短暂僵持之后,一条黑色细线从城中冲出。快刀一样切入敌阵,淡黄色潮水般退却。更多的淡黄色出现在地图上,在营盘前汇集成一块长方形。一片乌云从阵前飞起,冲向长方形的黑色线条像被一只粗糙的手掌抹去一样,迅速变得稀薄。

    长方形缓缓向前移动,残留的黑色线条退回城中。与此同时,代表河流的蓝色上也出现成片的淡黄颜色。另一片淡黄色则出现在城后,将城池团团围住。

    无数细小的红色在城池周围迸出,越来越多。城池一角开始燃烧,一座座建筑被火吞噬,几乎蔓延到整个城池

    “砰”的一声,一只茶杯被人碰倒;茶水淹过丝帛,冲淡图上“江州”两个墨字。白发老人伏在案上,鼾声作。

    程宗扬叫一声,猛地坐起身,夕阳火红的光线射入眼帘,带来一阵眩目的刺痛感。

    这是江一条不起眼的支流,河水蜿蜒向西,在视野的尽头汇入滔滔江水。

    往东是支流上游,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越过起伏的山丘,伸向不知名的远方。自己躺在河滩上,身上衣物已经干了半。

    程宗扬闭上眼,胸口不停起伏。剧痛从身体每个部位传来,皮肤、肌肉、骨骼、经脉整具身体都像被人拆散又胡乱扔在一起,变得支离破碎。

    只有唇舌残留的一点余香,使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往事一幕幕掠过脑海:破碎的船篷,娇笑的妖妇,柴房的惨叫,三头七眼的魔犬,湍急的江水,还有小紫口脂甜甜的香气

    “死丫头”

    程宗扬狂叫一声。

    空山寂寂,几只鸟雀从山林中飞出,投向夕阳下的远山。

    一股强烈的愤恨和愧疚涌上心头。仅仅一天之前,自己还自信满满,觉得世间的一切唾手可得。每次秦桧旁敲侧击希望自己振作,自己不是装作不懂,就是顾左右而言他。原因只是自己辛苦了这么久,如今局已定,有理由好好休息一下,放松放松。

    几天前自己还沉浸在阳光与美女之间,为接踵而至的喜庆高兴,觉得自己为身边的兄弟做了件好事。然而命运以一种最残忍的方式击碎自己的美梦。

    小魏与莺双双惨死,卓美人背叛,小紫生死未卜

    建康风云变幻,自己左拥右抱、得意非凡。直到苏妲己一击,程宗扬才惊觉自己的美梦仅仅是个一碰就碎的肥皂泡,自以为坚固的城堡只是建在流沙之上。

    “客行依主人,愿得主人强猛虎依深山,愿得松柏长”

    秦桧的祝酒辞言犹在耳,结果自己这个主人非但不能保住掩护自己的兄弟,还要靠一个小女孩来救命。

    自己竟然如此虚弱,苏妲己只动动手指就足以让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灰飞烟灭。那妖妇在石灰作坊虐杀小魏夫妇时,心里一定充满冷笑。

    程宗扬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他咬紧牙关,只要能打败那个妖妇,无论用任何残忍的手段,自己都不会有半点愧疚。还有卓云君

    与苏妲己一战,小紫几乎失了一半的血。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连油瓶倒了都不扶的死丫头怎会拿出一半鲜血做赌注还有雪雪,死丫头抱了它那么久,却为了自己毫不犹豫地一刀斩杀它的魔体。

    付出这么多代价,都是因为自己可笑的好心肠。明知道那妖妇毒如蛇蝎,却在占尽上风时平白放过她。明知留着卓云君如同玩火,可就因为自己上过她几次便把她当成自己的女人,把她的屈意逢迎当作倾心顺从。真是可笑。她恨自己还来不及呢。有机会反咬一口,她没有丝毫心软。

    当卓云君充满怨恨的一掌拍在小紫肩上,自己才知道小紫为什么从不对卓美人假以辞色。她早就看出卓云君隐忍背后的恨意和不甘。

    “死丫头”

    程宗扬低低说了一句,鼻间涌上一股酸意。

    以前被小紫捉弄,总觉得死丫头很欠揍;直到昨晚自己抱着昏迷的小紫,在雨滂沱的江中随波逐流,直至筋疲力尽,那一刻,含着她香软的唇瓣,呼吸着她甜美的气息,程宗扬才发现死丫头原来离自己这么近,近得无法分开,仿佛彼此血肉都交融在一起,不知不觉间已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程宗扬下意识地伸出手,身边却空落落的少了些什么,连心里也空了一块。

    程宗扬环顾左右,背包静静摆在地上。他捡起来,看到背包下的河滩上写着两个字:“等我。”

    字迹细细的,让自己想起小紫纤美的手指。

    心头泛起一股异样感觉。甜甜的,很软。

    程宗扬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自己早该知道死丫头死不了,这世上她还没祸害够呢,哪会那么容易就死

    良久,程宗扬拉开背包拉链。里面的积水已经被倒过,那柄珊瑚匕首装在鞘里,放在背包一角。

    “这个死丫头,连防身匕首都不带”

    程宗扬嘟囔着拿起匕首收到怀里,接着捡起那只裹着苏妲己血滴的琥珀。

    还好,琥珀温度没有变化,看来那妖妇没有追上自己。程宗扬牢牢把琥珀贴身收好,这次说什么也不让它离身了。

    包里的物品没有少,都卢难旦妖铃还在包内,那些寸许长的小卷轴只剩下两、三个,虽然在水里泡了一天,上面并没有多少水渍。另外还有一只皮夹,这个是和背包一起跟自己穿越的。自从发现这里没有纸币,皮夹无用武之地,程宗扬就将皮夹扔在包里。这会看到,心里微微一动,捡了起来。毕竟这是仅剩的几件和自己一同来到这世界的物品。

    程宗扬打开皮夹把里面的水倒出来,忽然指尖摸到一个硬硬的物体,摸出来时却是一块玉佩。佩上的缨络还是新的,佩身呈圆形,玉质半黑半白,形成一个天然的太极图。

    程宗扬恍然想起,这是自己还在草原时,蔺采泉为了招揽自己,特意留给自己的信物。那老家伙吹嘘太乙真宗的分支遍布天下,随便他到一,拿出信物就能跟他联系。但自己在建康待那么久,也没见到城里有道观,就一个清远的玄真观,还是荒废的。

    程宗扬把玉佩扔回皮夹,重新拉好背包,然后盘膝坐在河边,望着河水。

    “死丫头,太过分了吧,说好陪我的,又一个人溜掉喂,我知道你在里面。有鳃了不起啊随便找条河就睡。”

    程宗扬气哼哼道:“我告诉你啊,我这才是你家。进了我程家的门,想走可没那么容易。你生是我程家的人,死了也是我程家的死人

    “对了,我刚才做了个古怪的梦,梦到小狐狸的新窝了。你不是看中小狐狸了吗等你恢复了,我们就去找他。让小狐狸用最好的车马送我们回建康喂,你别睡得太久了,我只等你三天啊。瞧你选的这地方连个人烟都没有,把我往这一扔,想饿死我啊”

    河水静悄悄流淌,孤独的鸟影从水面飞过,却没有留下痕迹。

    程宗扬沉默一会,小声道:“我已经想过了,这次让你遇险都是我的错听到了吧我已经认错了我早知道自己应该变得很强才能保护你,却一直不用功。我保证,”

    程宗扬举起右手,“往后你抢我的女人,我再也不生气了。还有我要变成王哲那样的高手那妖妇再出来,我就拧断她的狐狸尾巴给你出气还有姓卓的那贱人差点害死你,等我练成绝世武功就闯进龙池把她揪出来妈的我的人她都敢欺负”

    程宗扬怒火中烧,心神波动下,受创的经脉顿时一阵剧痛。他放缓口气,柔声道:“好啦,我知道你很累,好好睡一觉吧。我也要抓紧时间用功了。等我变成绝世高手,你就可以在六朝横着走啦。”

    伴着淙淙河水,程宗扬慢慢调理气息。积蓄在丹田内的真阳随着气轮运转,一点一点释放出来,越过怡神守形和养形炼精,直接从积精化气开始,将积蓄在丹田内的真阳转化为真气。

    一股温热气息从升起,沿着受创的经络缓慢运行,逐一打通封闭的道。程宗扬已经习惯太一经和九阳神功这两种不同功法一起练习。每次先按太一经的心法,真气行走六阴经,再转为九阳神功,改走六阳经。气息在体内像呼吸一样此消彼涨,先阴后阳,往来相济。

    红日西沉,暮色四合。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小鹿从林中蹿出来,看到河滩上的人影,立刻折身沿河滩奔开。

    程宗扬吐了口气,睁开眼睛。调息两、三个时辰,受创的经络已恢复半,看来再一天就差不多了。接着肚子不客气地叫了一声,告诉自己已一整天没吃饭了。

    程宗扬坐起身,四野无人,夜色渐深,远山林一片幽暗,看不到半点灯火。天知道这里离建康有多远,这会祁远应该已经发现石灰坊的情形他猛地握住拳头,心头像刀割般一痛。

    良久,程宗扬安慰自己。有秦桧和吴三桂在,那妖妇未必敢出手对付祁远和吴战威。他扭头看了看,荒郊野外如要找吃的,恐怕要走出十几里。万一小紫回来没有见到自己,肯定会很生气。

    算了。程宗扬嘀咕着。再撑两天也饿不死,还是在这等吧。如果小紫回来,自己摆出奄奄一息的样子,她不让自己亲一口就装死给她看。

    程宗扬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又愁眉苦脸地捂住肚子。这才一天,往后两天真不容易捱过去。

    忽然一阵铃声沿小径传来,程宗扬精神一振,手脚并用地爬上河岸。只要有人就好,讨口饭吃应该没问题吧。硬抢也行啊,以自己现在的水准,怎么也算个江湖好手吧

    看清铃声来,程宗扬打劫的心思立刻化为乌有,客气地往旁边让了让,一边示意对方先走。

    一匹枣红色健马出现在薄雾中,马蹄踏破夜色。马背上的汉子背着一张铁脊雕弓,岩石般的下巴透出根根胡须,头上系着一条藏青色额带,臂上戴着一只鹰隼的标记;握着缰绳的手掌又厚又硬,拇指套着一只青铜扳指,目光桀骜不驯。看到有人拦在路上,他扬起手,后面队伍立刻停下。

    那汉子挺起胸,沉声道:“前面是哪位朋友,报上名来”

    程宗扬堆笑道:“这位哥,你看我像劫道的吗就算是劫道的,你们好几十个人呢,我敢自己出来吗”

    那汉子笑了起来:“我还以为足下艺业惊人,敢一个人拦我们雪隼佣兵团的队伍呢。这位兄弟是哪里人怎会一个人在这里”

    佣兵团哪来的佣兵团程宗扬心里嘀咕,嘴上道:“我是建康来的,船只昨晚遇雨沉了,一船人就剩我一个,好不容易游到这里。”

    那汉子打量他几眼,“你水性不错啊。”

    说着他跳下马,“前面有十来里的山路,今晚不走了,在这宿营老张你往前面瞧瞧,接应的队副怎么还不来”

    老张答应一声,打马往前去了。队伍中一个穿着脏兮兮青袍的瘦子从马上站起来,声道:“各位兄弟到了我们雪隼佣兵团就要听队长的命令上午给你们发的装备呢每人一套铺盖五个人一顶帐篷都拿出来咱们当佣兵的,活要干得俐落,让人挑不出刺来哎哟”

    话没说完,瘦子身下的坐骑低头吃草,向前一动,那瘦子顿时从马上跌下,引起一片哄笑。

    为首的汉子笑骂道:“冯法你就消停一会吧”

    姓冯的瘦子讪讪爬起来,朝马上拍了一把,臊眉搭眼地说道:“这不听话的畜牲”

    那些汉子都是野外宿惯的,一起动手,一会工夫就搭好帐篷。这些帐篷比起易彪用的北府兵军帐更小巧,白色的帐身上绘着雪隼图案,看来是佣兵团的标记。

    “我姓敖,敖润,不过跟海龙王没什么关系。”

    为首的汉子拿出一只铜制酒壶,先抿了一口然后递来,“喝一口,祛祛寒气”

    程宗扬喝了一口,一股火线顿时从喉咙直烧下去,烈得喉咙仿佛烧掉,令他喘着气道:“好酒”

    敖润笑道:“喝我的烧刀子没咳出来,你是头一个再来一口”

    程宗扬见他豪爽,也不客气,举起来又灌了一口。这酒比自己喝过的酒都烈,喝到肚里浑身都热热的发烫。

    敖润打量他,“小兄弟这口背包有点意思,什么料子的”

    “在建康买的,我也弄不清。”

    程宗扬放下酒壶,道:“敖哥,这是什么地方”

    敖润也不在意,往前面一指,“这里是广阳地界,前面就是广阳城。”

    广阳准备开渠的那个广阳程宗扬记得云苍那张地图上,广阳离建康有好几百里远,“不会弄错了吧前面难道不是京口”

    “兄弟你不会是在京口沉船吧”

    敖润道:“你瞧这地上,哪下过雨昨晚京口下过雨没错。从京口到这足有二百多里,你这下冲得够远,没撞上礁石算你运气。”

    程宗扬听得发怔。从建康到京口还有一百多里,一个晚上自己在江中被冲出三、四百里,难怪能甩脱那妖妇。

    敖润道:“沉船这种倒霉事我遇多了。看小兄弟的穿着也是殷实人家,沉了船不紧,能保住命就好。”

    自己实打实的在水里泡了一夜,这种走江湖的汉子见多识广,一眼看出他身上落水的痕迹,虽然觉得他运气好得出奇,倒没有起什么疑心。

    三、四百里,自己要走回去可得几天,看来一时半会没办法跟祁远他们联系。程宗扬道:“敖兄的佣兵团是雇佣兵吗”

    “没错干的就是刀头舔血的生意。”

    敖润摘下铁脊雕弓。为了保持弓弦的弹性,弓弦平常都是松开的,这会他把弓弦拧紧,用拇指上的青铜扳指扣着拉了拉,放在手边,防备夜里突然出事。

    程宗扬满脑子都是疑问。六朝也有佣兵晋国兵力算少,常备兵也有几十万,还要佣兵做什么难道有人要对付小狐狸,请来佣兵程宗扬想起那个古怪的梦,心里顿时一紧,试探道:“晋国要打仗吗”

    敖润笑道:“晋国哪用得上咱们我是听说建康解散了一批老兵,专门来挑人的。可惜晚了一步,已经被人挑走一批,好不容易才找来这些。”

    原来后面那些汉子是晋军,不知是禁军还是水师的军士。程宗扬往外看了一眼,笑道:“你们消息挺灵通啊,才半个月前的事就赶到建康来招人了。”

    敖润是个豪爽汉子,说道:“我们雪隼佣兵团在晴州也是数得上的团,本来人手足够用了。日他娘的前些天出了件怪事,徐老三和赵老七这两个队长连个话都没留就突然跑了,还带走了十几个得力兄弟弄得我们措手不及。”

第一章 乍遇故人[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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